【沨折】史书其二
他离去的背影落寞的可怕,前方光太亮了,照的他连影子都没有,他就那么走了,只可惜没有人懂 。
——题记
【审判日】
安折抱着陆沨的上衣,吹着冷冽的风,不知道等了多久,上校却再也没有回来。
陆沨走了,向城门走去,城外是乌泱泱的一群人,各具神情,栩栩如生的几乎可怕。他们之中有病弱,有老幼,也有高举“反抗审判者暴行”的游行队伍,远远望去,一片猩红、拥挤、燥热却又无比的荒凉。
那是一场同胞间,关于生与死的审判。
风吹起衣袂,在冷风猎猎的风声中乍显的,是他的枪声。每扣动扳机一次,就会有一个“人”倒下。那些是被感染的人,广泛意义上来说不算是真正的人类了,不出一天,或者是短短几个小时就会发生变异,失去理性,最终成为所谓的“异种”,进而再感染其他人。
安折知道陆沨必须那么做,为了更多的人活下来。
但他们不知道。
那些被他杀了、救了的,无不例外,都恨他。
尸体都堆成山了,陆沨还在那里。像波利先生说的那样,他并不爱这份殊荣,但他爱人类。
“人类利益高于一切。”
“虽然错误永远正确。”
“我将公正的审判我的每一位同胞 。”
那枷锁太沉重了,安折抚平自己额前被风扬起的碎发,沉沉的想着。
周边突然又不甚清晰,虚浮的如同雨后的朦胧,耳畔响起耳鸣,惹的他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。那些游行的队伍好像找到了目标,围着中心十字架上的人,欢呼着。嘈杂的声响盖过了被吊起来的那人的哀鸣。
像人类第一次发现火一样,他们畏惧烧毁树林,杀死动物的火种,于是火熄灭了。人类那时没意识到火种是生存下去的希望,这时也没意识到审判者的怜悯是救赎 。
砰!那一声悠远绵长,足够让安折去意识到那是什么。于是周遭又突然间变得安静,只余下那声急促的枪响 。
“陆沨——”
安折的声音消散在那不真切的大风中。
他分不清周围的是人还是异种,只朝着人群中央狂奔。安折实在没有办法形容那一幕有多惨烈,只觉得满心的玻璃扎的他生疼,血液似乎都不流动了,他像游乐场的倒挂人偶。叫好声,怒骂声听的人难受,只觉得一字一句的诛心。
安折知道真相,却喉间一窒,没能说出口。他雪白的菌丝上顷刻沾满了血液,打碎了他仅剩的思绪。那血粘稠、沉重又猩红,是腐朽的死亡气息。
“上……上校?”
眼眶内的水光扑闪着,泪眼模糊,连上校的容颜都不甚清晰,像安泽,像杜塞,像血泊中的所有人 。
温度冷下来了,也安静下来了。
是无数的人,正视他的眼眸。
是黑黝黝的枪口,正对他的额头。
“他是异种!”
【梦醒】
醒目的绿色极光,夹着地球千万年的春风化雪,最终闯入了安折眼底。小异种似乎被伤了心,怔了好久好久,才敢伸出手环住陆沨的脖子,在他颈间掉眼泪。
可能是安折的状态虚弱的让人侧目,上校只是轻抱住他,给他拍背,顺气,安抚着。并没有嘲笑他像人类幼崽一样,半夜被噩梦吓哭的事实 。
凌晨两点钟,窗外萤火微茫,雾气萦绕。
陆沨把安折塞回被窝,自己睡在外面。在床头前,他们带回来的萤火虫闪着微亮的光,照亮了安折眼中所有的迷茫与不安。上校摸了摸安折额前的碎发——被冷汗浸透了,一缕一缕缠在一起,而后被拨开了,再然后是湿漉漉的眼睛,眼睫下的水泽也被细腻又温柔的吻去了。
今晚的月色被雾气晕的不太美,但今晚的上校温柔的能掐出水。
“明天不去了?”陆沨安抚完哭哭啼啼、一边要抱一边要亲的蘑菇,试探着开口。
“呜……,我要,要回深渊。”
“明早乖点吃饭就带你回去。”
【前因】
安折从开完人类历史大会后状态就一直不对。
先是闹绝食,说什么也不肯吃东西,还试图变成蘑菇,一动不动的窝在墙角,后来,陆沨扬言要拿它的菌丝编麻花辫,把小蘑菇气的红了眼眶,算是威胁回来了。
而后是做土豆汤的时候,安折发呆,火腿多加了好多,奶香味都被咸味掩盖住了,咸的离谱。一向对食物娇气又挑剔的安折却面不改色的喝干净。
最后是夜晚睡前的牛奶,陆沨因为思考小异种奇异的反应而耽误了一会儿,牛奶有些加热过头,他放到床前想晾一会,安静的小蘑菇拿起来就一饮而尽,并无其他表示。
这一系列反应简直称得上是惊悚了。
“不烫?”陆沨皱着眉问。
安折这才如梦初醒的伸出舌头,哈了一口气。
“唔,舌头麻……”
两人相顾无言,但愉快的决定抱在一起睡觉。常规的睡前故事和晚安吻后,陆沨又接着思考,等他发现了安折情绪不对的端倪,打算出声宽慰几句时,小没良心的已经昏昏欲睡,迷瞪瞪的半死不活了,闹了他两下,便哼哼唧唧的张口咬人。
哪想半夜被噩梦惊醒。
噩梦的来源应属于昨天下午的历史会议,因为修改史书时起的一点小争执。在波利因身体不适而晚到的短短几分钟内,参会者们认出了审判者——一个没有特殊权利的审判者,又如何承受的了他们的一腔怒火呢?
就连把审判者编入史书都被大半否决,整个会场躁动不安,如果是波利在场,也许他们真的会杀了陆沨,像被他杀了的所有人一样的死法。
安折没有说话,只是沉默的抓住上校的衣角,这种辱骂,猜疑,否定,唾弃,对于他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来说,无疑是一场凌迟,一下一下剖在他们心尖。安折甚至没有办法为自己爱的人解释一通,波利先生浑浊的眼中也流露出悲伤的色彩。
关于上校和审判庭的具体事宜只能日后再议,所以他们昨天谈论的真正话题是辛普森笼和安折。波利回答了许多关于频率的问题。
……
史书官先生边记录边重复道。
“在千钧一发的关头,被真菌种感染的,但仍存有人性的安折先生,跳入了……”
“等一下……”波利叫停。接着他用了此生最大的勇气,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“他本来就是异……蘑菇,被人类感染,拥有了人类意识和情感的蘑菇。”
于是会议的矛头又指向安折,一个异种怎么能出现在人类的历史中。
这一刻,安折不再是人,也不是纯粹的异种。
其中一位议员站起来,喊到:“上一个被记录在史书中,非人类的,又对人类有着重大意义的生物——”
他停顿了一下,看向安折的眼神,充满了嘲讽与不屑,那些本该有的感激,敬佩,信任……
因为他的身份被全盘否定了
“是克隆羊,多莉啊。”
安折实在是不知道人类可以恶毒到如此地步,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,泪光中闪烁着的是拍摄着他的闪光灯 。
在其他议员眼中,他几乎要无地自容了。
其实安折并不愤怒,也不悲哀,甚至一点儿都不后悔。
他只是伤心,为上校,也为自己 。
在泪水掉下来之前,上校挡在了他的面前,陆沨对波利示意了一下眼神,拉着安折离开了。
史书最终由科研院代表,审判庭第一任审判者,伊甸园代表,光塔代表来编写 。
【现实】
安折在陆沨怀里哭够了,怯生生的小声问他。
“真的吗?”
陆沨没说话,只是低头吻住他的唇。
他们在激烈的唇舌搏斗中互相舔抵着伤口,在亲吻中控诉不公的一切,在起承转合中听取对方的喘息与哀泣。
【告别】
翌日,陆沨专门前去向波利先生告别,先生一如既往地坐在轮椅上,看着无边的太阳,沉思着。
“我很抱歉,孩子。”
他的嗓音像过了百年的年轮,古老又朽坏,带着远古荒漠上的沙 。
“我只是来告诉您一声的,我不会 。”
“什……什么?”
陆沨只是看着他 ,波利从他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,堆起满脸的褶皱,不同于水面上惊起的涟漪,是一种动态的平衡和宁静 。
“孩子,你很聪明。”
陆沨摇摇头,却不可置否,按了按自己肩上差点滑落下来的蘑菇。
“安折曾经问过我,人类是什么?我回答他说是有着独特思维方式的生物。很明显,我是错的。”
他的目光深邃而忧伤,夹着化不开的风雪。
“陆夫人说的没错,的确是镜花水月。”
波利看着近在咫尺的真相,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。
“那是……是什么?”
陆沨没正面回答,旁击侧敲了几句。
“人类屏除了自私,成为融合中的一部分,才得以在此间万景中生存下来,像所有的生物一样,人类必须从头开始,苟且偷生,不谈科技,也不会再有发展了。”
他顿了顿,抬头望向天空。
“可这,还是人类吗? ”
波利也不说话了,两人的目光在遥远的地方交汇。
这是只有知道真相的人才会流露出的神情,他们这些人先进,智慧,是超脱于愚昧之外的人。
但他们也痛苦,纠结,迷茫 。
他们是引领人类的先驱,但也是最无能为力的那一批 。
他们近乎绝望的爱着人类 。
波利突然笑了,带出几分咳嗽,眼神都为此澄澈了不少,他像是终于看清了落日一样 。
“人类,成了一种界限么,噗,那安折一定是百分百的人类。”
安折正在上校肩上睡的不亦乐乎。
【深渊】
两人回到了深渊,继续寻找安泽所在的山洞,史书也在不久后编好了。
“陆沨上校深入深渊,带回样本‘折’,由安泽抚养长大,并协同研究所用于研究。
……
陆沨上校,在危急关头带着标本冲入辛普森笼,为人类延续事业而牺牲。 ”
史书上说他们永垂不朽 。
安折很满意,也许安泽能看到的话会很欣慰。
但上校不开心,因为明明是他养大的。
“啧,胡扯。”
【未来】
清晨的光照进窗户,给床上的两人渡了一层金边,安折的睫毛在光线下中扑闪着。
陆沨半拥着他,看着手中的报纸。
【世界总归是又一次安静下来了,频率冲破了蔓延着腐朽与死亡气息的枷锁,抚过每个生灵的灵魂,死亡戛然而止,人类得救了。 】
——诗人
下面为这位伟大的诗人附了一个寻人启事的专用模块。
【找男朋友,找丢了好久的男朋友,希望他不要不识好歹,快来城防所保释我,我又被逮了!】
——
闲聊
其实对一十四洲劳斯有关《小蘑菇》里的人类有很多思考,劳斯对人类辩证的理解真的很让我叹服。本文呈现的“人类”其实更多是我的理解,具体内容也给大家描重划线了。
细品!
最后三弹应该是俩恩爱日常和一车,具体内容等暑假啦,我得先去冲个期末考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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