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棠

是一只属可爱的鬼。
寒暑假开放约稿10-15r/1k

【沨折】萤火其一

安折纵身跳入辛普森笼的那一刻,只有陆沨短暂的窥见了那滴泪,在一片火海中的水光,是神明对人类的怜悯,是对爱的参悟。

——题记


四周一闪一闪的光照亮了小片森林,它们漫无目的的拍打着翅膀,几近透明的单薄在日暮时分更显轻盈。安折扑闪着细密的眼睫,眸中盛了倒映在里面的点点荧光。


对一只小蘑菇来说,地球上的每个生物都能让它露出不解的表情 ,许是陆沨实在无聊至极,难得主动开口解释。


“那是萤火虫,伤害指数不高,和你一样,几乎没有什么感染性。”


安折难得没有反驳上校赤裸裸的嘲讽,只是点了点头,呆立着继续看,漫天的萤火虫充斥着这方天地。夜幕降临,光斑也随之变繁多。深渊的生物都不怕人类,也不会主动攻击除食物以外的东西,这些萤火虫更甚,毫无拘束的蹁跹。


真好看,还会发光,安折紧盯着鼻尖上停留的一只这样想到。


“上校……您喜欢萤火虫吗?”


安折突然高兴起来,他想吃掉它,这样就可以变成萤火虫了,可以给上校引路,前提是如果自己记得的话,还可以趴在他的头顶,而不会弄乱他的发型。对了,还不用和上校睡同一张床,更不用睡液体仓。


小蘑菇刚做人不久,实在不知道收敛为何物,面上的表情把一切显露无疑,他回头看向陆沨,将火虫转的都飞离开了,只敢在他的发尾处萦绕着。浅黄色的荧光让那笑容里的温暖乍现,明晃晃的映射在陆沨的眼底,这遍野山色春风都失了颜色。


陆沨不止一次全面分析过安折,就算已经知道了蘑菇不属于人类的范畴,还是会因为他的纯真而猛然一窒。虽然他也很想宠着小孩儿,但是蘑菇和人类的思考方式是不同的,于是他冷漠的拒绝了。


“不能吃”


陆沨天生性子比较冷淡,偏生语气戏谑不堪,让安折极为不爽,这种不痛快的心绪早在他孢子丢的那一天就已经埋下,现在到达今天的顶峰了【ps:陆沨每天都在刷新这个纪录】。安折活了两辈子了,试问天下哪里有第二朵比他还厉害的蘑菇。


反抗审判者暴行 !


“你又不是蘑菇,你怎么知道能不能吃?”


安折抬头撇了一眼,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,心虚的看着萤火虫乱窜 。


咦惹!好凶!


“里面是绿色的,你确定要吃?”


这种语气像博士教给他的……


愣了一会儿,安折小跑到陆沨面前,踮起脚尖,伸出双手,捧住他的脸,露出窃喜又肆意的神情,很温柔的啄了一口,软糯的唇贴了上去,动作指导来源于《每天一个让上校不再欺负蘑菇的小妙招 》。


“上校的眼睛也是绿色的,很好看!”像极光。


蘑菇这话当然不是说想要吃掉他的眼球,估计是跟什么不合格的人【明指博士】学来的奇奇怪怪的类比或者奇奇怪怪的情趣吧,陆沨想。


于是他忽然很轻的笑了一下,闷热的雨林中多了一份化雪的凉意,不得不承认,安折这种拙劣的讨好方式让他十分愉悦。但不能吃就是不能吃,他并不想晚上和一只虫子睡觉,好看的萤火虫也不行。被柳絮支配的恐惧太让人印象深刻,之前奇奇怪怪的融合让安折混了三天。至此,每每安折蠢蠢欲动,他都想方设法的让他断了这个念头,春天开花的藤蔓除外。


“是液体仓的、粘稠的、有种泥土腐烂味的、冰凉的草绿色。”


他说一点停一点,刻意的强调着,可怜安折还没有走出孢子被电击,肢解的恐惧,几乎是听到液体仓三个字,浅灰色瞳仁中的光都消散了。幸怏怏放下手,在自己鼻尖挥了挥,驱开那只欲再次停息在上面的萤火虫。他对这种表里不一的东西十分伤心,比如萤火虫,比如辛普森笼,再比如说上校 。


那显眼的沮丧让陆凤生出一丝怜悯,蘑菇就是蘑菇,他想。脆弱的紧,仿佛世间上的任何事都能伤害到他,让他难过,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 。


“可以带一瓶回去给你养。”


陆沨无语凝涩好久,才想通过这种方法慰籍一下安折,小异种的眼神轻微地亮了,又低下头,敛起那些光泽。又有谁舍得带走这么美好的光呢?他不想把他们锁起来、圈养起来,或许是来自生物对自由的共鸣,对远去的向往 。


他不想,也不能。胸口处传来沉闷的心跳 。


“我不要。”


是缓慢但坚定的决绝的否定。


“为什么?”


陆沨觉得好笑,这也不要,那也不行,这小东西怎么娇气的这么难养。


可惜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,雨丝拍打在叶上,汇聚在一起,啪嗒啪嗒的,四周突然就吵闹起来。他便没有听到那嗫嚅的回答,小心又虔诚,只能任由那声音散在雨雾中。


“因为喜欢上校……”


……


他们在幽暗的林中散步,穿过漫长的萤火虫群,那一盏盏夜灯的光,在氤氲着的水气中略微散开,收敛的光被雨丝渲染的温柔无比。六月的雨纷纷扬扬,夹带着花香的风轻轻吹过陆沨的鬓角。安折变回了蘑菇,趴在陆沨的后颈上,雪白的菌丝探出领子和追上来的萤火虫逗弄着。


倏忽,雨停了,安折打了个滚儿,回味着那轻轻的朦胧,微微的凉,雨后的大风更真切了,永无止境的从深渊内部吹向亘古不变的夜空,带着厮杀的朔气。水珠被林间几只变异到认不出来品种的鸟惊落,打弯了几抹稚嫩的白花 。


世界那么大,深渊那么美。在青山绿树中隐藏着的人类遗址和上面斑点苔藓,让安折唏嘘不已。他不知道该怪自己的想法太肤浅,还是怪自己的经历太单薄,他困惑,有迷茫,他经历了一个差点毁掉此千万景的末日,可还是什么都不懂。就连爱都是在纵身跃下辛普森笼的那一瞬间,短暂的窥探到的,用那滴泪水 。


“上校,也许明天我的频率就没用了……”


安折变回了人缩在陆沨怀里,后者坦然的把自己的大衣脱下罩在安折身上,包裹着那具柔软白皙的躯体 。


“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,你也不能就这么在我怀里遛鸟。”


安折没理会他的轻浮,思绪早飘的遥远。他想,人类的历史,像慕斯蛋糕的奶油层一样厚重,变迁了几千年,像天边绚烂的云,随着太阳的起落而热烈或暗淡。人们总说会有明天的,可如果天不在明了,又该怎么办呢?


太阳也不过是亿万恒星中的一颗,仅此而已 。


于是,人类的愿景又变成了水中的一轮圆月,在生存死亡中延续,在挣扎沉沦中发展,再然后有了爱与希望,人类最终会捞起那镜花水月,因为他们决定——


“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 。”


人类就是人类,因为因缘际会,悲欢离合而存在,因为拙劣而伟大,因为每次坠落后都能绝地逢生而永垂不朽。


“怎么了?”


陆沨不知道安折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,他们的对话很少能在同一个频率上,只能把怀抱再紧一分,安折有些气短的推搡着陆沨。


“可人类真的消失了,你不会痛苦吗?明明……”


平和的月光映照在安折仰头质问的脸上,徒增忧虑,这只小蘑菇比他自己更要对人类未来上心。落下的雨在他额头上也显出温柔的光泽来。


陆沨没缘由的觉得自己被同化成人类中最拙劣的那群,本着自私天性,出于向往平静,疯狂的逃离所面临的一切苦难,他曾经广大无边,容许深渊寒冷的风在他身上驰骋,但当频率从辛普森笼内发射的那一刻起。


风停了。


“失去你,是我唯一的痛苦。”


两人甚少表达自己的爱意,陆沨别扭,安折不会。


所以安折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了这话的意味,心里酸涩的涨。他想回一句什么别的话,几番开口欲言,却什么都没说出来,他想不通,但这的确就是爱。挣扎停止了。安折又缩回那个怀抱中,两人贴得更紧,陆沨看向他的眼神,充满怜惜,似有无数的温情。于是安折像两人表明心意的那一天一样,被陆沨吻住了。


那个吻安抚意味太强了,安折被亲的七荤八素,唇齿间都被侵扰了个遍。


“呜……上,上校。”


终于可以喘息的安折控诉陆沨的行径 。


“别撒娇。”


“?”


他不想破坏这种氛围,也乐得窝在陆沨怀里,左顾右盼,看林间笼罩着一层青色的薄雾,水洼中的光微微黯淡,看树下摇曳的花和点缀在上面的露珠。地球上空的磁场又乱了,稀疏的星星搭着深绿色的极光,变幻莫测,却不及上校十分之一的好看,安折看那些新奇的,看那些神秘的,把这一方天地尽收眼底。


陆凤也会寥寥回答几句。


“是北极星。”


“是铃兰花香 。”


安折在愚昧中摸索着前进的方向,笨拙着学会成为人,在迷离恍惚的深渊,他总想靠的再近一点,直到他的菌丝,密匝匝的缠在陆沨的骨头上。


那才是融合 。


山岫生烟,冷冽的风缓和了下来,只带着草木味的潮湿和润,吹开安折脸上的白色茸毛,吹散了身旁的雾,他们也终于看清了身后跟上来的萤火虫。


“他为什么总跟着我?”


“因为他就是遇见你了。”


……


“上校,我想给你。”


安折窝在被子里,余光中是陆沨正在热牛奶的背影,上校的头发湿乎乎的。他们刚回来洗漱好。


陆沨回头一笑,一步一步靠近他,直到他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 。


“给我什么?”


“都可以,你要吗?”


安折有些急切地回答,想交出自己的一切,他什么都没有,只是混乱中唯一稳定的频率,他什么也不会用,生命换来的平和是全部。


该怎样才能出现在陆沨身边呢?


直到他听见陆沨略微沙哑的回答。


“求之不得。”


安折噙着眼泪,狼狈的吞咽下那人渡过来的牛奶,心尖儿都暖化了,上校的温柔似乎都要溢了出来,亲吻去安折眼下的水光,在这个狂风骤雨,电闪雷鸣的夜中,他们彼此相拥,窗外的雨声和室内暧昧的喘息声交错着。


身上被缀了几朵嫣红的花。


安折扑闪开细碎的眉眼与陆沨相见,泪水将浅灰色的眸光晕的迷离失神,剩下一道柔和的水渍,泪眼中的上校不甚清晰。


在模糊的视线中,只有明显的绿色的光棱,以及余光里紧紧相扣的十指。


此后,一片柔情 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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